作者简介
Part I 栏目简介《天下》月刊主编及编辑均为同时期较为杰出的文化精英,对于创办报刊杂
志有着丰富的经验,如林语堂自己便创办了《人世间》、《宇宙风》等杂志,也
担任过多个杂志报刊的主编或编辑;执行编辑吴经熊与主编温源宁虽未自己办
报,却也经常为多个刊物投稿,温源宁为《中国评论周刊》栏目主笔。《天下》
的投稿人中如福开森创办了《新闻报》,邵询美也是开办多项刊物,如《声色画
报》等。刊物第一卷即1936下半年卷共5期的内容中,主编温源宁便在杂志创
刊号至第五期内容中介绍了杂志从创立的忐忑不安,不知读者反响如何,到后来
介绍了《天下》在海外得到的热烈反响。《天下》同人圈在友好往来又有共同理
想,因此,虽为新产物,却在栏目设置上非常老道。
《天下》最初办刊时设定了“编者的话”( Editorial Commentary )、“文论”
(Articles )、“翻译”( Translation )、“书评”( Book Reviews)等四个栏目,
在逐渐出版发行收到反馈之后栏目也会进行机动调整,如将“文论Articles”临
时调整为“文论&诗歌Articles&Poems",或临时添加“纪事Chronicle"、“通
讯Correspondence”等栏目。栏目的及时调整反映了《天下》编辑对读者反馈及
海外媒体反响的重视,也映衬出编辑们的对“向西方解释中国文化”的用心良苦。
在《天下》月刊的栏目设定中可以看出,《天下》编辑们对文化不同的呈现
方式进行了不同程度的译介,在艺术的译介中可将其所采用译介方式分为三大
类:第一类,完全介绍,极少翻译,这一种类常见于“编者的话”、“纪事”、
“书评”等栏目,意在对中国艺术进行不同方式的宣传传播;第二类,部分翻译,
介绍为主,如“文论”栏目常常会以某种艺术形式为主题,或将其表现形式、或
历史渊源、或文化背景等向西方读者阐释;第三类,完全翻译如“翻译”栏目中
所选刊孙大雨译《书谱》。
3. 1. 1“编者的话”
如同一般杂志“编者的话”(或译为“社评”、“刊评”)栏目,《天下》
月刊的“编者的话”一般用于主编阐释杂志办刊理念,简介刊物本期内容及亮点。
《天下》月刊全56期“编者的话”中,有47篇由主编温源宁撰写(其中第八卷的
第一期为吴经熊、全增瑕、温源宁三人共同署名),6篇出自全增瑕笔下,2篇
为姚萃农书写,1篇刊登了孙科《中国抗战声明》。这一栏目通常包含几种主题
如时事热点、刊物亮点内容推介、主编就某一主题展开讨论等。
“编者的话”栏目绘制了当时的时代背景与社会热点事件,如“梅兰芳海外
巡演”、“中国第六届国家运动会”等内容。这一时事背景的铺垫为后人研究《天
下月刊》及同时期杂志提供了更多的线索。较其他栏目特殊的是,杂志第一期便
申明杂志收录内容不会与政治挂钩,但这并不代表主编与编辑们绝情地抛弃了自
己的政治抱负和对国家在战争阴影笼罩下的忧心,在“编者的话”中依然可以看
到由于战争局势紧张,文化精英们虽未投笔从戎,却依然满怀爱国之情,用笔墨
向国际社会发声。
“编者的话”栏目作为杂志中常设的第一栏目,好似杂志的一扇窗口,从中
可以窥探诸多内容。在对中国艺术内容的译介中,主编温源宁在该栏目阐明了自
己对中国艺术文化对外传播的理解与展望。创刊号中,温源宁以中国艺术国际展
览会为契机,写道“我们不禁要猜测伦敦中国艺术展对欧洲人品味和艺术的影响。
也许,它只会加深欧洲人对中国风的幻想,但是也许会有少数火眼金睛的人,可
以洞察中国艺术的秘密,并受到异域、伟大而美丽的艺术影响,甚至会创造出不
同于中国的,独特而崭新的作品一一这些作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lay“伦敦
中国艺术展可谓近代史上展出规模最大、受官方支持,也是引起中外轰动效益的
展览,其目的便是弘扬中华文化。展览吸引了众多西方专家学者和艺术爱好者前
来参观,总人次高达420048人,售出展览手册108914本,打破若干项欧洲艺
展记录。从温源宁对该展览的展望可知,他认为中国艺术对外传播的效果与影
响并不一定能够往好的一面发展,也许单单会加深外国人对中国艺术与文化原本
的刻板印象,但是通过对外的不断传播,可以逐步使外国人认识并理解中国艺术
与文化,若非如此,至少可以引起小部分人对中国艺术的强烈吸引。这不仅是温
源宁对中国艺术瑰宝在海外展览的期望,也是《天下月刊》的创刊初衷与目的。
对于这场展览,杂志也进行了持续跟踪。至第一卷第五期“编者的话”,温源宁写
道:“我们听说博灵顿宫的中国艺术展览取得了巨大的成功。[45]492对于中国艺
术瑰宝的出国展览,温源宁总结三点:第一,希望可以借此机会消除或减少西方
观众对中国艺术的简单认知,即将中国艺术与古董简单挂钩;第二,希望西方群
体不仅仅将这场展览中的展品变成社交性的谈资,而是可以通过展览调动西方观
众对中国艺术的好奇心:第三,由于所挑展品限制,希望借助“编者的话”号召
西方读者重视明清两代的绘画(此处附明、清绘画两幅,每幅图占据一整页的版
面)。主编和编辑通过“编者的话”栏目这一窗口向读者传达自己所感所想,也
在不遗余力的为本刊其他栏目内容宣传介绍。如结合伦敦艺术展这一重大文化交
流事件,“编者的话”中温源宁力荐与艺术文化相关的文章以帮助读者更好的理
解中国艺术。如曾推荐道‘`We strongly recommend our English readers to turn to September number of our Monthly (Vol. I, No.2),where they will find Mr. Sun Ta-yu's very beautiful translation of the famous essay on calligraphy by Sun Kuo-t'ing of the Tang dynasty."(译文:我们强烈推荐我们的英语读者回读月刊的九月刊(即第一卷的第二期),那一期刊登了孙大雨的优美译文,主题是唐朝孙过庭作书法小品文。)
“编者的话”一栏便于作者跳脱出某一主题限定,既可谈古论今,又可纵横
联系刊物各期各板块内容,尤其对于文化这样广博的主题,鉴于此,《天下》主
编认为不仅应自己担任起传播中国文化之重任,在“编者的话”中,温源宁也偶
尔会点评或推荐其他品质优良杂志,并指出他们在中国艺术传播主题上的优缺
点。如在评价The Chinese Year Book《中国年鉴》时,温源宁写到“《中国年鉴》
在对现代中国生活的描写中可谓包罗万象未有遗漏。但是有一遗漏令人遗憾。我
们在书中并未发现有关现代中国艺术的任何内容。”在对中国文化不断的向外
推广中,温源宁的美好展望也得到了反馈。除了海外报刊杂志等对《天下》月刊
的极高赞誉,也有诸多平台展现了对中国文化的极大兴趣。如英国的《文学评论》
杂志“近期出版的L沙and Letters To-向声展现出英国对当代中国文化与日俱增的
兴趣。他们囊括了一些杰出的文章与翻译。温源宁对此略有展开,但随即说
道“最近印发的文章更多关注于中国的政治与经济,而对中国文化很少论述。现
代中国艺术与信件看起来更像被编辑直接忽略了。对其他杂志的推荐与点评使得“编者的话”好似一个平台,通过与不同国家期刊的互通信息给予读者更广
阔的视角来阅读,尤其在艺术文化的主题上,温源宁对其他杂志对中国艺术文化
的不够重视看似啃叹,更似一种提醒与告诫,希望其他报刊杂志也可以做中西文
化交流的平台,也希望读者对此种主题更为关切。
虽然随着时间推移,战争似乎一触即发。“编者的话”在内容上作出调整,温源宁接连发表多种对国家兴亡的观点,但之后对于中国艺术的介绍也并未被主编和编辑们忽略。办刊三周年与五周年,主编均在“编者的话”中强调《天下》月刊是关注中国的过去、现在与将来,专注于将中国的文化向外传播出去,致力于让西方世界了解、‘懂得中国文化。并且强调,无论是何种时事背景,编辑部遭受到多大压力,一定会让《天下》月刊一直创办下去,不会更改创刊初衷。
3.1.2“纪事,,
从第三卷第一期开始,杂志加入“纪事”栏目。杂志自身对“纪事”栏目的
描述为“对当今中国的文学艺术作出鸟瞰式总结”,总结方式便似“年鉴”,将
各个领域的动态与成就介绍汇报一番。就艺术领域而言,这种鸟瞰式总结“可看
性”非常强,除文字总结外,偶尔还会张贴图片配文。虽然与“编辑的话”一样
都只是介绍中国艺术,“艺术纪事”每期所述更为专注在这一领域,除重点宣传
艺术事件或人物外,更是加入了批评评论性内容。第三卷第二卷期,即在“纪事”
栏目开通的第二期内容中,温源宁便兴致勃勃的写下第一次“艺术纪事Art
Chronicle" [bsJ,其中介绍了于上海同年举办的四场画展,四场展览分别为“高剑
父及其学生画展、张善子张大千兄弟画展、刘海粟画展及一场由Li Association
举办的中国书画展”。关于观展,他写道:“就艺术而言,只是道听途说是极其
危险的:我们的评论必须建立在真实的自我反馈之上,不然它们便与原本的艺术
互不相关。”对于这篇“艺术纪事”,温源宁想必是郑重其事的亲自观看了四场
艺术展而有感写下的。篇目开始解释了为何看上海的展览(全国同期有诸多优良
的展览,但由于资金与地域限制,故就近观看上海的展览),接着写道自己会对
这些展览进行评论并直接抨击了国内举办画展的展出规划不尽人意,使得画品不
论大小、长短等,过度堆叠在一起,影响审美。而对于具体画家画作,温源宁表
达了自己的敬意,其中以高剑父及其学生作品描述较多并附上展览的多幅作品。
之后的“艺术纪事”也多如此,多以影响较大、品质精良的艺术展览为主题,介
绍名家事迹与艺术品。如记录了于南京举办的第二届全国艺术展,并着重挑选几
位名家进行点评介绍。在特殊时代背景下,“艺术纪事”也介绍过在日本侵华战
争背景下,艺术家拿起画笔武装自己,以艺术作为武器向内外宣传中国的抗战形
式等主题内容。陈锦云在“艺术纪事”中引用Edgar Snow的观点,认为在中国
全面抗战的形势下,中国是一个有机整体,因此,艺术也必须是“完全抵抗total
resistance" }}'}的一部分。因此,在全民抗战的情形下,为达到宣传效果,以战争
为主题的漫画、木刻画等多成为当时的主流艺术形式。这样的“艺术纪事”内容,
实时更新的中国优秀艺术动态,紧跟艺术发展潮流,有助于读者追随新鲜信息,
联系温源宁所提“不希望中国艺术在外国人眼里简单的等于‘古董”,,“艺术
纪事”文字与图片相结合的内容更为详实的向西方读者传递着中国艺术的风貌。
3.1.3“书评,,
“书评Book Review”栏目涉及对中外书刊的评论。‘。书评”栏目在同时代杂
志中十分流行,但《天下》月刊的“书评”栏目算得上是极具特点并且十分吸引读
者的栏目。18世纪起,欧洲逐渐兴起“中国风Chinoiserie",这一风潮最初仅是
因为欧洲对中国茶叶、瓷器等的追逐而衍生出的对东方神秘国度的畅想,直至
20世纪初期,西方对中国文化的专门研究都少之又少,因此,《天下》编辑倾
向于向读者介绍外国学者对中国文化的研究,故选取书目多出自外国作者之手。
其目的一是为开阔中外读者的人文视野,帮助读者了解在中国文化领域的研究,
有些国外学者己经相当专业;二是借助对书籍的评论,客观评述其价值,肯定作
者所作内容的优点与成就,同时批判书中漏洞与错误观点,帮助读者理解、辨别
真正的中国文化。“书评”栏目书籍的选取领域也十分广泛,仅在艺术主题所选
的27本书籍便有为普罗大众耳熟能详的书法、绘画主题,也有冷门领域及小众
探讨方向如阴周青铜、史前陶器、技术分析等主题。每篇书评的文章都在约两千
字至五千字之间,艺术领域的书评作者主要有如林语堂、全增瑕、福开森、温源
宁等中外大家,他们会从自己的专业领域出发对书刊进行评论,通常在对书籍进
行简要介绍的同时常常又会一针见血点明其问题。如林语堂评论Chinese Calligraphy(《中国书法》)一书时首先称赞了该书的独特,并夸赞作者成功的
诊释了这一主题。对于作者对中国书法的认识作者给予了肯定,但也指出作者的
不足如认为中国书法的艺术价值有时会受文字意义影响,以及作者对书法创作中
的万物有灵论缺乏理解与认知。但原作者又会机智的对自己的文字进行补救,如
写道“但是,在所有的观点中,我们还是要让中国人为书法正名16510”就此,林
语堂也为作者的机智予以称赞。
不同的评论人有自己不同的评论风格,其中,全增瑕的书评风格相较于林语
堂更为犀利。全增瑕在书评中常常介绍完书籍包含的每一主题内容后先肯定作家
创作内容的优良之处,继而依次详细列出书中漏洞与问题。如China Magn咖ent
(《中国瑰宝:中国五千年艺术史》)一书,该书分章介绍了中国古代玉器、青
铜器、绘画等艺术,同时附插图多幅,并附详细解释,全增瑕对作者谨慎的挑选
富有代表性的艺术作品给予了高度评价,肯定全书第一部分是最精彩的地方,全
书的撰写也十分具有原创性。在简单介绍与评价书本之后,引用书中精彩语段给
读者品鉴。但对于书写内容的质疑并未遗漏,全增瑕在本书评最后写道“在这本
书中仍有少数不准确之处值得引起注意”fuel .
There are alson a few inaccuracies in the book to which we would like to call attention:
(I) On page I 13, Mrs. Carter made a statement that Tang T'ai-tsung despised Taoism
because of its superstitious practices. One wonders upon what source such a statement is
based, for historically, it is a well-known fact that T'ai-tsung, like his father, was a devout
believer of the Taoist religion. In fact, in the Chiu Tang Shu(旧唐书)it is recorded that
T'ai-Tsung sought the aid of Taoist priests to concoct the elixir of life.
(ID On page 117, the following sentence occurs:" The grape, said to have come to
China with Chang Ch'ien in the Second Century B.C., now (i.e., T'ang Dynasty) was used
frequently as a decorative motive especially in the bronze mirrors which sometimes have a
silver lining." It is true that many of the Tang mirrors used grape designs as a decorative
motive, but it is also true that grape designs had been in use on mirrors even before that time.
As pointed out by the Chinese authority on antique mirrors, Mr. Lo Shu-yen in his Ku Chin T'u Lu(古镜圆绿),they could be seen even on many Han mirrors. (There is a Han mirror
with grape designs in the British Museum. Hirth in his Llber卢etude Einjluss in der
chinesischen Kunst also gave an illustration of a Han mirror with grape designs on it.)
(III)…
(N) On page 202, the writer says that
全增瑕对《中国五千年艺术史》一书前前后后找出十多条问题,他的质疑条
理清晰,将具体书本的某一页的某一观点单独拎出来归纳后评讲,评述的内容有
理有据,质疑的问题也掷地有声。如对书中113页的观点“唐太宗蔑视道教”从
历史角度提出质疑,直言作者观点毫无根据,并给出《旧唐书》对唐太宗求助术
士炼就长生不老丹药。对于书中不够严谨的内容,全增瑕也会进行补充,如作者
写道葡萄在公元前2世纪随张春来到中国,后频繁地作为装饰纹样出现在铜镜
上,如唐代。全增瑕首先肯定了作者对唐代铜镜多有葡萄纹样的结论,进而提出,
葡萄作为常见纹样在唐代之前就己经出现,并引用权威—罗叔言的《古镜圆绿》
说明葡萄纹样也常见于汉代铜镜中。除以中国专家言论证明,全增瑕还以实例证
明,提出大英博物馆里收藏了一件汉代葡萄纹铜镜。同时借助德国汉学家的书籍
《论中国艺术的外来影响》观点,言明汉代铜镜便已有葡萄纹样。除以上两点问
题外,全增瑕还依次列出了两项质疑。可以想见,在写一篇书评时,《天下》杂
志的书评人兢兢业业,并不直接借助其他书评人的观点简单鼓吹书籍的优点,而
是时刻以“向西方解释中国文化,,为己任,通过自己客观的批判,引导读者认识、
思考中国文化,而非尽信书本内容,被错误诱导。这种对中国艺术文化的正名并
不仅存在对作者正文内容的批判,全增瑕甚至在书本的注脚中发现细微问题如
“就评论者观察,本书仅有两点仍有疑问,在第21页…另一并不完全正确的表述
出现在第19页的注脚之中”全增瑕的评论问题标注清晰,驳斥准确,富有真知灼
见而非完全贬低。同时,书评人点明书籍所存在的问题,也依然会客观的给读者
一些建议,如“以某一偏颇之处否定全书是非常不公平的.…我们依然强烈建议读
者们阅读此书。”
读者可以通过阅读“书评”栏目在短时间内畅游不同书目的普华内容,并快
速了解书本的优缺点,同时也扩展了自己的知识面,为自己的阅读打开了快速通
道。“编者的话”、“纪事”与“书评”三个栏目主体内容均为对探讨主题从不
同方面进行的简单介绍,或蜻蜓点水提出自己对该主题的观念,或简介与之相关
的事件内容,对不甚了解中国文化、艺术的读者作出剪影,帮助读者快速易‘懂地
获得有关信息。但仔细剖析,三个栏目由于设定定位不同,又各具特点,“编者
的话”统揽全杂志,除结合时事所议内容,其他内容均与当期杂志内容相关,主
编虽会就特色内容进行推介,或就某种主题进行点评,但整体来说自己就文化相
关的思想论述较为零散,很少就某项内容深入探讨,该栏目仅作为杂志导览,读
起来相对轻松;“纪事”栏目更多结合时代新闻进行,将各种主题在新的背景下
的发展进行介绍,设定主题,一般一期纪事就是一个主题,每期纪事内容不长,
但有时配图长达十几页,读起来趣味性强,内容紧跟热点;而“书评”栏目广纳
中西方好书,内容涉及面广博,评论人对书籍内容的介绍帮助读者浅尝辄止,快
速锁定自己喜欢的内容,同时,评论中批判的内容又好似评论人与原作者在唇枪
舌战,颇为犀利,看上去“书评”仅是对书本的推介,实则评论人更关心书本出
现的诸多问题,这也使得该栏目十分具有可看性。《天下》中这三栏目虽说是对
中国艺术文化的简单介绍,杂志也配有多幅图片以飨读者,帮助他们更为直观的
感受到来自中国文化的艺术精品。但读者若想就相关内容进行深入了解,《天下》
杂志设置了“文章”栏目,用来演绎具体主题。
3. 2中国艺术的译与介:“文章”栏目
“编者的话”、“纪事”与“书评”栏目并没有对中国艺术文化的内容进行
翻译处理,而是相对侧重对文化的介绍与思想性的探讨,实际进行描述与翻译的
内容较少。这几个栏目中,通常在涉及到中国特色的艺术文化名词时,《天下》
的编辑与撰稿人通常选择直接使用拼音+汉字的形式进行音译及补充,较少使用
英文词汇进行翻译与解释。不同于这几个栏目的设定,“文章”栏目所登文章多
是就文化、艺术、思想等某一领域的具体主题进行学术探讨,也有一般性介绍。
但因需深扣特定主题进行讨论,内容展开时便不止有特殊名词的带入,也会涉及
更多相关信息如名家名句的引用,或是对具体内容的展开讨论等。因此,“文章”
栏目对中国艺术文化既有翻译,也有简单介绍。其中涉及的翻译也有对中文原文
的完全翻译及涉猎内容的部分翻译。其灵活处理主要在于撰稿人,如其对探讨内
容的把握、个人学术背景及翻译写作习惯不同等等。
抛却个人创作特点来说,撰稿人中西不同文化背景使得“文章”栏目的文章创作具有多元化、国际化的视角。仅以中国艺术类别而言,“文章”栏目共登22篇文章,其中12篇来自外国作者,10篇来自中国作者,中西文章差不多平分天下。
共投稿在外国作者的文章中,加拿大作者福开森(John C. Ferguson)在此类别中8篇,投稿内容涵盖陶器、瓷器、宗教艺术、书画艺术、玉器、中国家具等。在当时的旅华洋人中,福开森显得十分特别,他在华旅居57年,是故宫博物院文物鉴定委员中的唯一洋人。对于中国文化艺术,福开森尤为热爱。因此,他热衷艺术品收藏,也真正懂得鉴赏中国艺术。在《天下》月刊中的投稿内容,
一如他自己所著书籍如:《历代著录书目》、《历代著录画目》、《历代著录吉
金目》及近些年出版的Outlines of Chinese Art《中国艺术演讲名录》)等均为
向西方一般读者介绍中国艺术的著作。福开森在研究中国陶器、瓷器中提出,西
方人对于中国艺术的关注不同于中国的鉴赏家,他们善于从“我们西方教育方法
所熟悉的分析性理路,顺利的进行.…从一切技术性的细节入手、把握他们,研
究它们.…以我们的标准来看,中国鉴赏家的心智似乎一直缺乏批评能力。‘他们不像我们这样喜欢分析,他们的艺术缺乏有意识的目的指导。
福开森所总结西方人对中国艺术“善于分析”使得面对中国艺术的主题时,
西方作者善于从该艺术类别的各种角度进行译介,如历史发展、地域特色、原材
料、创作人等。面对与自身文化背景大相径庭的艺术,如何向一般读者描述使得
他们可以充分理解这种艺术为何物,有何特点。在《天下》月刊西方作者所投稿
的文章中,“分析”也得到了充分体现,这种“分析”首先体现在对中国特色的
“名词”的释义与定义中。
以福开森为例,他以两篇文章进行关于瓷器的讨论—Sung Dynasty Porcelains宋代瓷器、Early Porcelain in China中国早期瓷器。通览两篇文章会发现,作者对特殊名词的介绍极为详尽。
It is necessary to define the terms used before there can be accuracy in the discussion of Chinese ceramics, for much confusion has arisen in the past by the careless use of terms. The earliest term for pottery is wa(瓦),radical No.98.…Before firing all moulded clay shapes are called by the generic name of p' i(坯).The term earth, t'u(土)…[69]
译文:在对中国陶器的讨论中,对专有术语进行定义十分必要,因为过去对术语的滥用己经带来许多困惑。有关陶器最早的术语应该是“瓦”.…在烧造之前一切已经塑形的泥土统称为“坯”,而泥土,“土”.…
中国的艺术由于千百年的发展流变,产生了与之相关的诸多术语,这些术语名词的意义有些互相接近仅有微小不同,有些早己产生新的含义,更有些早已不
再使用,如福开森The Imperial Academy of Painting(皇家画院)中介绍的“翰林院”、“图画局”等词早己不再使用,而与之相关的画院中的官职“待诏”、“抵侯”更是随着时代发展早已消失。而在具体的文章中,福开森均对这些名词
进行了解释并举例加以说明:
After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Bureau as a part of the Academy, Kao I(高益),Tung Yi;(董羽)…were appointed painters-in-attendance--Tao Chao(待诏)--and twelve others among whom was the well-known Kou-lung Sang(勾龙爽),to painters-in-waiting—Chih Hou(抵侯).The illustrious landscapist Kuo Hsi(郭熙),and the great painter of birds and flowers Ts'ui Po(雀白)were also attached to the Academy.
译文:在图画局正式成为翰林院的一部分后,高益、董羽等人被任命为待诏,其余12人(包括己负盛名的勾龙爽)被任命为抵侯。著名的山水画家郭熙和花鸟画家雀白(应为崔白)也隶属翰林院。
福开森此处将“待诏”解释为“painters-in-attendance",即可以出席、出面
的画家,因为待诏官阶较高,可以直接为皇帝诏命出现在皇帝面前为其作画,因
此该词将随时等待诏命面圣的画家形容的十分准确。而“抵侯”则是官阶低一级
的画家,通常等候上一级的命令行事,故此处解释为“painters-in-waiting"。为
求准确,福开森依然延用音译的方式,作出解释仅为读者理解方便。
对专有术语的规范化有助于西方研究人员进行研究时始终有规则可循,不至
于每个人所提名词的范围互相出入。名词的规范也使得普通读者在接触到中国艺
术时,可以在脑海中植入清晰的概念,不至混淆。
外国作者善于“分析”的另一特点是喜好从不同角度进行分析,逻辑明确。如
福开森以地域为分类标准区分不同瓷器。具体分析时更是给出了不同地区出产的
陶土成分不同成分、釉面的不同薄厚、釉色区别[Wl。有时,作者也利用数字让读
者产生直观感受,如直接给出艺术作品的长、宽、高数据等。
中国作者在进行中国艺术的译介时则偏好于思辨,简介说明类的文章较少。
如说明中国艺术与西方艺术的不同根源于中西方哲学思想的不同。对思想的介绍
则少不了经典的引用。因此,在《天下》月刊的文章中,中国作者对艺术主题的
译介同时也对中国的文化典籍内容进行诸多译介,使这些经典内化在文章思想3. 3中国艺术的英译:“翻译”栏目
艺术的表达通常以艺术作品进行淦释,受限于艺术品的形式—绘画、雕刻、
书法、陶瓷等等,均需要凌驾于纯文字之上的物理形式进行展示。因此,艺术的
翻译则局限于对艺术类典籍内容的翻译。中国古代艺术概念并不清晰,将许多艺
术类别归为技艺而非鉴赏类的艺术,同时,对艺术研究或鉴赏的专门典籍屈指可
数,再者,受限于印刷技术等多种原因,艺术典籍的流传也历经坎坷。《天下》
月刊中有关中国艺术的翻译仅一篇—孙大雨译唐朝孙过庭《书谱》。
《书谱》是唐代孙过庭创作书写的一本草书书帖,同时也是一篇极富盛名的
书法论文。其“极富文采,不仅是具有重要价值的书论著作,而且也是一篇文辞
华美的散文佳篇。孙过庭在其中提出了许多关于书法的新颖的论点。“只有到
了《书谱》问世,中国书法理论的宏大体格和学科性格才真正得到了确立。;[74]
由此,《书谱》在书法理论典籍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也仅有两个译本,
和与傅汉思译本。
孙大雨1929
一为孙大雨在1929年完成的一本,
而对该书的翻译,至今为止
另一为1995年出版的张充
年进行《书谱》的翻译时正在纽约留学,
留美预备学生,其对《书谱》的翻译多源自自己的兴趣。
作为一名24岁的清华
孙大雨通晓中国书法,
也热爱中国艺术,这都为他《书谱》的翻译打下基础。但他的翻译完成后便搁置,
最初并未打算出版,直到1935年“应《天下月刊》主编温源宁之邀,才匆促中发
表,未及修订[['S] o”到1981年才出了修订版。《天下》的翻译版本篇名译为“On
The Fine Art of Chinese Calligrapy,并以脚注说明“The Introduction to a lost Essay
of six chapters, in two parts, on Shu-fa(书法),the fine art of Chinese Calligrapy,the
original title being Shu-p'u(书谱)。”即书名为“中国书法艺术”,脚注“本文为对
一篇己经遗失的中国书法艺术论文的介绍,原标题为‘书谱’,共六章,分为两个
部分。”值得注意的是,在标注文章作者时,刊登了这样的字眼‘`Sun Kuo-t'ing(孙
过庭)of Tang Dynasty/ freely rendered into English by Sun Ta-yit(孙大雨).”即“唐
朝孙过庭著,孙大雨译意’,,译者本身已经声明,本作品是“freely rendered into
English",故对文章进行翻译处理时,侧重于释义,而可能并未考虑很多。对于此译文的后世研究常将其与张、傅译本比较进行,多指出孙大雨译本的失误之处。
而对译文的过失,孙大雨1981年在修订版中也坦然面对:“现时逾半世纪余,发
现失误多处,特予以订正[76]。”至于1935年翻译版本缘何未作修订,只因当时孙
大雨正在致力于翻译莎士比亚悲剧《黎娜王》,未有时间精力转回修改早期译作
—《书谱》。就孙大雨译《书谱》的具体内容而言,孙大雨译本采用“诗性”
的归化译法,就语言层面而言非常精彩,但这或多或少是通过改变原文语言特征
而获得的,另外在译文体例、人名翻译、术语翻译、语义理解上,还有很多不足
[7刀。且在《天下》月刊发表时也可窥见,孙译本在人名、术语等词语上并未给予
解释说明,并且有时在某些人名的翻译时会有混淆。同时,其发表时仅配图4
幅,分别为苏东坡、邓石如、柳宗元与林长民等四人的书法作品,每幅图各占一
整页版面,但也未就四人及其书法作品作出介绍与解释。总体而言,孙大雨译本
内容及刊登时所呈现的效果确实不够严谨。但其在20世纪初便作出了对中国书
法艺术向外传播译介的尝试极具挑战精神,也应予以肯定。况且孙大雨的英文翻
译文辞优美,读起来赏心悦目,即便《天下》杂志发行多期以后,依然会推荐读
者回读这篇词藻优美的译文。在“翻译”类别,《天下》月刊将自己的眼光更多的
投向了文学翻译,如诗歌、戏剧、小说等类别内容常常因自己的纯文字优势得以
在该栏目大放光彩。而孙大雨译《书谱》在艺术领域成为唯一的一篇。但若以更
开阔的视角审阅刊登的翻译内容,诗歌、中国传统戏剧乃至小说等也常常交织搭
载着中国的各种艺术内容。因此,通揽全部的期刊内容,《天下》月刊在中国艺
术文化方向确实倾注大量心血。
《天下》月刊在栏目的设置上并非具有划时代的独创性,但其结合办刊宗旨,
在对中国文化进行译介时紧密结合着栏目的属性与特点,使得其在中国人创办的
英语杂志中脱颖而出。尤其在具体的艺术领域,少有杂志吸纳艺术类别的译介内
容,根本原因还是艺术自身的直观性使得它的译介难度重重,而《天下》的各个
栏目:“编者的话”与读者进行往来互动,将内容锁定在读者关注的热点事件,并
能快速的提炼本期杂志的精华内容,使读者可以快速得到关注内容的信息;“纪
事”栏目简要汇报艺术领域最新活动情况,且常常配以精美图片让读者大饱眼福;
“书评”栏目对新近出版的书籍辛辣点评,浓缩书籍主要内容。这些对中国艺术与
文化的“介绍”均适合并不是十分了解中国文化艺术的读者,对读者十分友好。而“文章”栏目的“译与介,,则较于其他栏目探讨内容更加专业与深入,得以让读者更
深入的接触中国的艺术文化精华。仅存的一篇艺术翻译内容也以优美的文字将中
国书法的精华传递给了西方读者。《天下》月刊在20世纪初期对中国艺术的译
介可谓是进行了一次大胆尝试,且内容优良,因此十分受读者欢迎。
摘录自:蔡齐齐. 《天下》月刊:中国艺术译介方法研究[D].安徽工程大学硕士论文,2019:18-30